2014/11/23

憶雨

星期天,下雨。

憂愁的預感延伸開來朝向未知的未來前進。心中若是有他人穿鑿過的孔洞則因為雨水而滿溢。流出來的水是混濁的呈色,約莫是沾染了心底的塵埃。總覺得這樣不上不下的心情也許剛剛好,畢竟心頭總是希望被填滿的。但胸口卻無論如何有種悶窒的凝結,也許與缺氧有關。

回憶裡再怎麼模糊都必定有一段是雨中的即景,在習慣了不息的雨聲之後一切反而變得如此安靜,日光不明,人們都躲在家裡。再怎麼嘈雜的聲音都影響不了此刻受了潮的心情。因為如此地混沌,本以為這一切便不善於記憶,但只要稍微回想起那樣的日子,許多往昔瑣事都這樣亂了時空地浮上心際。誰的房間,賞雨的騎樓窗前,走過的街,一起撐傘而被淋濕的左肩。心思此刻就像是被雨淋濕了的上衣和皮膚緊貼在一起那樣,絲毫沒有一點空隙。然而這些卻不令我心慌,反而如同既然被雨淋濕便乾脆玩起水來的那種即興,微冷興奮而容易入迷。

台北是個易雨的城市。就在某個晚上閒聊中曾提及,對於這個城市中有雨的各種片刻,皆令我著迷。即便當時是狼狽難堪的模樣,在善於編導添味的回憶後製之下,都變得似乎有其浪漫可尋。 走在不陌生卻無法十分肯定的巷道裡,難以辨識的氣味混雜處。也曾明顯感受過了心酸,特別是在夜裡,無人相伴的時候,難以抵擋地那異鄉過客的情節全湧上心際。反之,兩人同行,一場雨也許是一天最荒唐的結局,但只要話題還不中斷,那溫度那濕潤地氣息,就會讓回憶形同最容易沾粘的泥水一般,著附在我乾涸的心也將完全牢記。

然而無論落魄也好溫情也罷,只要是雨水,這惱人多感的天氣,我都深刻的感應。相聚是一種感動,孤獨也是一種灑脫。林林總總都成為我在這個城市活過,無可取代的證據。

那天在信義誠品日文館,室內空調開著無法確認雨走過這座城市之後淡柔親近又同時慌涼勁騷的那種複雜感受。望著窗外,冷風濕重夾帶的水氣全被擋在玻璃外頭。我們同時存在卻不共有的那個情境中,我已然忘卻當時正談論著什麼。但我仍記著,雖然是灰白地沒有一點層次,那天空的樣子,仍是我喜歡的天空。

在這易雨的城市,我們深刻地了解彼此,對於愛恨皆無過節,同時也善於懷念。那妳便知道我會說些什麼了。不管是什麼樣的時刻,與約定也毫無瓜葛,只是單純地,單純地那麼覺得。

只要是下起了雨的時候,我便能如此親易地

 想念起妳。


2010.04.19

2014/11/13

煙灰

我用餘光看見他吐盡一支菸的悲喜,嚼冰時不帶媚態不勾人的神情。一時之間覺得他們之間有幾分相似,但他又不吸菸,約莫也說不上來這樣的想法究竟有何根據。

「移情作用吧。」一旁友人用手指拉開罐裝啤酒,簇緊眉頭喝上一口。我回過頭不再關注那人的一舉一動,不讓自己陷入回憶中。

一直在他走了數年之後我才真正開始想他,才想起他其實是吸菸的,只是不在我的面前。然而曾在他的吻中嘗過的那菸焦味,卻令人十分迷戀。那時不願說,因為禁止他抽煙的也是我。

那幾日他來台中見我,整個午後我們繾綣相擁,聽他沒聽過的lily ChouChou,傍晚走過學校附近,不能牽手所以並肩偎著,巧遇班上的同學說我們樣子好神似,是兄弟吧。
不過是同樣單眼皮挺鼻骨,就被認作有著一樣的基因,日後我對這樣的誤解見怪不怪,那時卻只會用尷尬的笑容帶過。

他回台北後不久,我們就在電話裡分手了。

那些日子裡我不時會唱著楊乃文的不要告別,唱著我對明天的恐懼來自對今天的厭倦;我不時讀著他的網誌,讀著他不分行不斷句沒有用上一個標點的內容。細節無法被喚起,只記得那些字句如同他的行文一般揪結沈重。
他摹寫雷聲的時候就如同他的人一樣,短暫地經過了我,世界一時通亮,但隨即轉入烏雲厲雨之中。

體會過哭到無力窩在床角的那種痛,才明白眼淚流乾之後原來是一陣空。混沌之際走到同一層樓的室友房間,告訴他我失戀了。
「不早告訴我。」他作勢從冰箱拿出啤酒,我才又不禁笑了出來。

後來我們都各自有了新的對象,口頭上約了說要見上一面的。直到那天早晨接到他離開的消息,終究我是沒有去看他最後一面,因為一旦見了,就無法維持他在我心中最初的樣子。
雖然近年來,我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清楚的勾勒出他的模樣,但我仍記著,我們單憑嘻鬧時的一個吻愛上彼此,然後在隔日早晨的床榻上相視時流下淚來。

一時還誤解了這樣眼神的交會就叫命中註定。

近日我想到他,總是想著在他生命旅途的終程,就像一隻快抽完的菸,從燃儘到熄滅過程中無聲無息,火光消逝的瞬間,吐出一口煙,就斷了,當最後一絲煙絮也隱匿至風裡,你僅能依憑衣服上殘餘的味道去證明,卻也漸漸淡去。

僅留下不完整的回憶。

我們沒有照片,沒有任何物品可以做為記念,真要說的話也就唯一一張和朋友一起拍的大頭貼。當我來到他以往居住的地方生活,發覺這座城市說要變也就變了,不為任何人留下線索。但我仍確信即使我也不再憑弔了,那時的他也並非完全消失,

而是和每個逝去的人都一樣,

化作煙灰,塵歸大地。

2014/11/12

遠山

間雨又頃的午後

吞下一口

風迎來的酸苦

「看不見遠處的山了」

你橫著說

從你的側臉看不出

正悲或喜

我也不知我正悲

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