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12

伊卡魯斯的童年

熬夜的隔日早晨,行走時,總會有一種即將墜落的感覺,讓我想起我們小的時候,都曾經飛行過,曾經在雲層之上看過如今無法直視的光茫。然而長者說過,雖然我們身上的蠟翼巧奪天工,但仍不敵高空中利烈而炙熱的陽光。
我們仍然上天去,但時時謹守限度,不急升也不俯衝,連翻轉都以最小的幅度。直到那一天,在攀升了數米後,重重的跌入海中,於是宣告了這副蠟翼再也承受不了我日漸茁壯的身軀。他們都明白,都說這是成長必經的路,他們也說,再過個幾年,你也就忘了曾經在空中翱翔的那種感受。

在那之後,每當身處於高處,迎著風的時刻,都會想要縱身一躍,展開架在臂膀上的翅膀,腳一蹬就能為雲霧所圍繞。我還記得非常清楚,要如何捲曲身子,就能毫不費力,輕巧地轉身。

然而,墜落場景遠比任何夢魘更深刻,驚嚇、無助、惶恐、哀傷,於是短短的幾秒鐘就把往日駕風騰霧的那份自信,那種喜悅全都給渡讓。於是,將飛行的想像全都埋葬。然後彼此相告,像是約定般,告訴對方,告訴自己那全是夢,哪有人可能在天際遨遊?

十幾個年頭,用腳走過來,鞋子一雙一雙換了,卻常覺得再怎麼舒適,身體的重量都尚嫌負擔。偶爾看著燭火,火光的周圍,淺濁的蠟液,看得入迷了,卻又不知為何有一種懊悔從心底蔓延開來,漆黑狹蔭之處,彷彿有句哀嘆,說著既然註定要墜落,一開始不如就探往更深的天際。

也許是為了喚醒那深藏心底的想望,有的人大半輩子都在空中追尋著。進了座艙,航向遠方,乘入火箭,突破高度的極限。但我們大部分,都只是望向藍天,把手晾在空中,感受風速,再激情點,攀往高處,或者僅以繩索繫住,縱身一躍,感受曾經迷戀的速度。
然而再怎麼接近自己的渴望,卻也喚不回已封印起來的記憶。

那天晚上,我在夢裡再次的跌落,無法面對如此失能的自己,我輕撫著折斷的蠟翼,炙熱的淚水,將它熔化,滲入土壤之中。

但那有多美好,所以我仍情願相信,我曾經有過,不去在乎往後在也無法親身去實現。

若你真要探尋我的信仰是否屬實,我只會告訴你它也許,是的,如你所說,那是夢。
但如親歷般的真實。

若你試著問起我的名字,我們曾經共有一個名字

叫作

伊卡魯斯。